重生日记4

在老院里,护士温和多了,服务态度特别好,和病人说话语气很温柔,很有耐心,问长问短,非常贴心。在这里我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在刚到这个院的三小时之后,我的后背和肩膀上的骨头和肉就开始阵阵作痛,这种疼痛像是一个隐藏在黑暗牢笼里的怪兽要一样,它发作了,它急于要跳出被肌肉困住的这个牢笼,这种疼痛疼的我浑身冒汗,浑身发热,床单上也是汗津津的,我感觉我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我咬紧牙关,生怕公公婆婆担心。大李看我这样,赶紧叫来一个年轻的医生问是否可以吃止疼药。那个医生看上去很年轻,带着眼镜,斯斯文文,他站在我的床边,倒不着急,还循循善诱的开导我说;”我的父亲也出过车祸,我非常了解你的痛苦,我知道你有多疼。我还知道你是一名老师,你不是教育你的学生要坚强吗?那么你自己就要先学会坚强。吃止疼药会形成依赖,你在监护室时那边给你用了抑制中枢神经的止疼药,是因为那里有仪器可以监测到你心跳的数据,但我们这里没有,所以你不能用止疼药。安眠药最好也不要用,它也会形成依赖。’’他这一番话让我坚定了一种信念,那就是要靠自己的意志力去抵抗疼痛。他问我不吃药可不可以,我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离开了。

在这个安静的抢救室里,我又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种原因是因为身上确实是疼痛:每一次轻微的翻身,每一次轻微的咳嗽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动身上的每一点都会疼到全身,一瞬间就会疼的大汗淋漓。这种痛让我担心我是不是还能呼吸,只要深呼吸一点,浑身也是痛的。骨头的愈合过程在秘密进行,但真的是很壮观的一种痛。另一种原因是脱离了重症监护室里的安定药而再去适应自然睡眠可能也需要一段过程。这种过程也非常痛苦。但因为我能见到我的至亲至爱,我的心里就宽慰多了。白天里我公婆和妹妹陪在我的身边,婆婆握着我放在被子外的手,要不就捂着我伸出被子的脚;晚上大李就睡在挨着我放的小床上,大李在睡前会按摩按摩我的双腿,捏捏我的脚,陪我说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感谢上苍没有夺去我的生命,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说着说着他就困了,然后一会就睡着了。为了我他跑前跑后,夜不能寐,承受着巨大的心里震动,放弃了他单位里必须要做的很多工作,我知道他的身心俱疲,差不多快撑不住了。每次我想动一动的时候,我不忍心去打扰他,也羡慕他能这么快进入梦乡,而我只能独自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数小羊,最后困到眼皮太沉实在睁不开时,没有见到小羊,倒是只感觉眼前出现了很多漫天遍野的小蛇在向我蜿蜒爬行,有时就是黑白无常在吐着大舌头对我冷笑。此时的头脑很清醒,但精神上却是恍惚的。这种感觉很奇怪。

在车祸之后,我的全身被摔的肿痛了,特别是腿部。这就造成了打点滴流的慢,而且特别容易鼓针眼。在这十多天里一直要打点滴,左手打着石膏不能插针,右手,右脚,左脚上都是针眼,有的护士一针下去,扎错地方了,又重新拔下来再扎。腿部的肿痛加上这种次次被扎的疼痛感也挺让人害怕的。最后护士真的没地方打了,干脆就让我吃药。这个时候我一直用导尿管小便,可护士说最好还是去掉导尿管适应自然排便,用导尿管时间长了会感染。大李为此给我买了个便盆,直接在床上小便我怎么也不适应。最后憋得实在不行了,没办法只好下床小便。可以说我的每一次小便都是一种煎熬:先是把床慢慢的摇到合适位置,从床上慢慢的扶着我坐起来,慢慢的挪动我到床沿,我再缓缓站起来。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有一瞬间我想管它三七二十一,猛的坐起来试试,可事实上我的意识支配不了我的行动。小便后更害怕躺下,坐在床边不知怎么能躺下去,动哪里都疼,床被一遍遍的摇起再摇低,一次次的实验什么样的角度才能合适,最后终于成功躺下。还有一种难处就是大便,到了这里一周也没有大便一次,我平时只能喝稀的,而且只能躺着喝,连吃的药也是用针管打的水送服的,每一次吃饭、喝水都是在受罪,所以喝的水也少,水果也吃的少,又加上不活动自然是肠胃失调了。

没吃止疼药之后的第四天我的疼痛感慢慢的减轻了,一天比一天强起来了。这时的我急着想站起来走几步,大李搀着我,我的脑袋晕乎乎的,脚像踩在棉花一样的云间,真的是飘飘欲仙,其实是身体虚弱的表现。我第一次照了镜子,看到自己的脸上伤痕累累,有点被撞的皮肤已经结痂,开始剥落,被缝合的地方针线很清楚,像是缝了两块颜色接近的布条,掉牙的部分黑洞洞的,我的脸色是惨黄的。眼神是清澈无助的。对于这些我并没有在意。就是一心想出去走走,想呼吸外面的空气。

又躺了三天,大李告诉我,我终于可以出院了。我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甚至连阳光也吸进了肚子里,感觉像出了牢笼的小鸟。可是回到家里,麻烦又来了。家里的床不能摇,太低,又太软和。每一次上下床照样很吃力,我重新找到了自己挪来挪去的上下床技巧,在公婆的帮助下费力的适应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