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及彼的联想

今天看了一个电视谈话节目。

一个嘉宾离家出走207天,哄骗妻子说是一直在工作,没时间回家。其实他并没有工作,而是游荡在工地上寻找赚大钱的机会。他一直对妻子隐瞒着实情。妻子逼问急了,他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他办了一个银行卡给妻子,说是自己挣的钱,其实这银行卡里根本没有钱。207天后信任她的妻子忽然发现卡里并没有钱,直到这时事情才暴露出来。

专家剖析他的心理,问起他的小时候。他说在他八个月大的时候,因为他的妈妈下面又生了三胞胎妹妹,爸爸妈妈实在无力抚养就把他送到姥姥家,几个姨妈和舅舅家他依次都住过,他没多大时,妈妈就去世了,再后来爸爸再婚有了新家庭,再后来是自己的亲姐姐去世,而这个姐姐是唯一一个用心爱他的亲人。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天生就该这么苦,这种苦不是物质上的苦,而是心灵上的苦。他不知道哪里可以是自己随意自由的家。亲人们对他都很好,但他的任何委屈和不开心只有自己往自己肚子里咽,没人听他撒娇,他必须顺眉低眼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大学毕业后,他开始找工作,但不敢谈恋爱,直到三十四岁遇到了自己的初恋,而这个初恋就是自己的妻子。妻儿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他恨不得能像孙悟空一样拔根毫毛多变几个自己去挣钱给这娘俩花。他的这种对家的珍惜使他有点眼高手低。事情解释清楚以后,温柔善良的妻子知道他这样做全是为了这个家,也就原谅了他。但他童年安全感的缺失塑造了他的一种怯懦,逃避,防御,不善言谈的性格,这种性格又差点使他失去了这个家庭。

这位嘉宾的遭遇让我想到了我的弟弟。他也有一个风雨飘摇的童年。

在我弟弟不到十岁大的时候,我妈妈因病去世了。白天和前半夜人声嘈杂,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哀叹我妈妈死的太早,可怜我们几个孩子太小,操心我爸爸以后可怎么办。后半夜人都散去了,我和妹妹们都被恐惧、疲倦、悲伤笼罩着,迷迷瞪瞪。我们几个女孩子随便躺哪儿就睡着了。冬末的夜晚凉意很浓,水泥地板上只铺了一层麦秸,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在我们看来很巨大厚重的棺材。门是敞着的,风吹进来,新鲜的棺木随着风声会发出渣渣的声响,棺材上面的吊环也会和棺木摩擦而发出当当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夜晚听起来格外令人毛骨悚然,会使人不由自主的想:我妈妈会不会从里面坐起来诈尸呢?长明灯放在棺材前,被风吹的灯火忽明忽暗,在我们看来就像是魔鬼的眼睛。

在办丧中,大人们很郑重的告诉弟弟,你是唯一的男孩子,只有你才能睡在你妈妈身边为她守灵。 我的弟弟只好一个人躺在装着我妈妈遗体的棺材旁边,这就是大人们认为他该躺的地方。我想我弟弟那时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是一种特权一种责任。他那么小,心里只有害怕。他的恐惧心理会像一个猛兽一样在脑海里袭击着他。我真的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度过那晚的。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弟弟一直在啜泣,哭不出声音,一直在哼哼,而且莫名其妙的摇着头,从左摇到右,从右摇到左,像拨浪鼓一样,就是停不下来。他的眼神是迷离的,黑眼珠不在眼睛中间,都快翻到眼睛上面去了。显然弟弟被惊吓 了,惊吓他的人自然不是妈妈,而是那种氛围。躺在棺木里的妈妈应该会心疼我可怜的小弟,他还那么小就没有妈妈疼了,什么疼爱能代替妈妈的爱呢?我们也被弟弟的表现吓住了,爸爸给他吃了镇定的药,慢慢慢慢的他才好起来。

现在我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弟弟也生活的很幸福。可是每每想起那一晚我总是会心酸落泪。弟弟也许不记得那个夜晚了,但我会永远记得。因为这个夜晚,因为弟弟的惊吓,我总会想起“大姐”这个身份,大姐该负的责任,长女该尽的义务;想起孤独一生的爸爸;想起从小就无人疼爱的弟弟妹妹;我所做的我已做的却是那么的少之又少。唯有惭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