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日记3
到第四天时,医生来查房,我感觉不怎么舒服了。骨折处一动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这种痛不是像缝合伤口处针扎似那种细细的疼,而是比较厚重。疼痛被肌肉包围,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一样,但这种痛却迅速在我体内蔓延,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狮子要发作去吃人一样,只有我自己能感觉的到,我和医生反应了这种情况,医生说会给我打点滴,后几天就没有这么疼了。
要么就是在这天,要么就是第五天,我忘记了,查房的医生说可以给我去掉呼吸管了,期间我也要求去掉它。因为我明显感觉痰少多了。医生当即就答应了,但一直拖延到下午三点才给我去掉 。去掉前先给我拍了胸片,因为我不能动,护士们要把我抬起来,让一个显示仪器放在我的脊背下,一会这样放,一会那样放,最后终于拍成了。拍完后又把呼吸管连接在一个什么机器上来化验我的肺部是否达标,这些过程都非常必要。我简单的认为去掉嘴里那破玩意一定会更舒服,嘴里塞着个东西塞了好几天了,去掉它不是更轻松吗?殊不知去掉呼吸管后我的境况更糟,可以说是糟透了。
在第一天缝合鼻子后,医生怕鼻孔会长的瘪下去,已经把我的两个鼻孔全部用纱布堵住了 ,去掉呼吸管后我只能用嘴巴呼吸。用嘴巴呼吸一小时可以忍耐,可对我来说,这样的嘴式呼吸我要持续好几天几夜。不知是呼吸了多长时间,我的嘴巴开始结痂,上颚、舌头、下颚、上下唇都起了一层层的厚皮,干了。我自己用喝水的吸管往下拽,但吸管是软的,不行。想让外面等候的大李给我买个小铁片或是耳挖子,护士不给传话,说那个不卫生。我只好让护士给我准备消毒的牙签,把两头尖的部分掰掉,再掰成两截,用它们一戳再一夹一拽,才能弄掉一大块。这样的呼吸搞的我夜里无法入睡,张着嘴巴喘气就像是跳到岸上的鱼,呼吸都困难了,哪有精力再去睡觉?一夜没睡,医生说给我打点安定的药,可后来的两天两夜我照样都没有睡觉。
这时的我已经有两种自由被剥夺了——呼吸和翻身的自由。把我的手捆住不让我动,只能面朝天花板躺了几天几夜,这是折磨之一;不能用鼻子呼吸是折磨之二。这两种痛都是因为时间的累积。时间短,几个小时还可以,要是几天几夜真是痛苦。这让我深深体会到了我亲爱的奶奶的痛苦。她的鼻子里长满了鼻息肉,有一个最大的鼻息肉完全把她的一个鼻孔给堵住了,导致她晚年只能用嘴呼吸,最后她喘气就像拉风箱,呼哧呼哧的响,直到最后死亡。我永远忘不了奶奶临终时还是想努力吸进最后一口气,眼角留下浊泪的情景。她老人家真是受罪了。相对她来说,我的痛苦就如同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了。
这几天 我一直带着颈托,适应了也就没事了。现在也明白了刘大夫的良苦用心,只是她的脾气有点暴躁而已。病人的心里暗潮汹涌,随时能爆发出平时不能有的脾气,所以医生和病人都要控制自己,这一点非常重要。我白天头脑清醒,不能进食,打着点滴;夜里无法入眠,脑袋里什么也不想,我很无聊,大李把我的手机带过来,白天和黑夜我都在听歌度过。前四天我无法进食因为嘴里有呼吸管,去掉呼吸管后我能喝点流质的东西,我瘦了,严重脱水,小腿肚的肌肉没了,瘪瘪的,松弛的像去了气的气球。躺在床上的我不用活动,倒也没什么感觉。期间爸爸,公婆,二妹,小叔子,还有儿子在下午固定的探视时间内来看我,时间是一个小时,他们几个人轮流进来,说几句话就得离开。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我很感动。想到这么多人要从千里之外的老家赶来,只为看我,我的心里不是滋味。我告诫自己要坚强面对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
我就这么躺着,查房的各科医生们中,眼科大夫看了我的眼睛,认为没大碍;骨折的大夫给我打上石膏,缠上绷带,说要两三个月才能取掉;耳鼻喉科大夫说手术很好,等着拆线就行了;面部医生每天来给我涂抹消炎药,也说很好,等着拆线就行了……我想说,你们都说很好了,我还躺在这儿干嘛呢?我见不到我的家人,这种滋味比什么都痛苦!
我躺在重症监护室,大李和弟弟妹妹在外面等候,我们不能在一起,这和阴阳两隔有什么区别呢? 大李和小李知道我的心情,他们会写一些鼓励的话让护士传给我,我强忍着泪水看着这些充满爱的文字,温暖的感觉萦绕着我。在探视时间,我无法说话,就用一只手在一个本子写字和大李交流,想到妹妹和弟弟(我的小叔子像我的亲弟弟一样)的家人都需要他们回去照顾,我就着急的在纸片上写上我的心情让大李转达给他们.,希望他们快回去,我这边病情已经平稳了,后来他们陆续都回去了。
重症监护室里有先进的仪器和设备,有价值上千万的病床,有自动显示身体特征的监护设施,有很多粗粗细细的管子查满病人的全身,可又有谁想在这样昂贵的床上哪怕多睡上一小时呢?谁想呆在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房间里呢?护士只看着仪器上的数字说话,向查房的医生报告病人的心跳正常,血压正常,脑袋正常……只是病人心理上对亲人的渴盼你们是否知道呢?
第九天后,在大李的一再交涉下,我终于从ICU出来,转到了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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